Wednesday 15 August 2012

医院的走廊

在医院里那条繁忙的走廊,通常我都走得很快。
无他,就是把自己装到好像很忙这样,因为医生们都是走得很快的。
虽然我穿到很像医生,也有人说我样子像医生。

但是别被我样子骗了,我不是医生。

另外,快步走也是让自己减少心酸的方法;因为可以减少我的视线停留在那种心酸的画面。
可是我的眼睛就是特别厉害注意到这些事情,可能和好奇心驱使有关吧。
比如,老人家在病痛之余迷茫寻找的眼神(找不到哪里看医生、拿药、还是等待人家接送?),他们的孩子都去了哪里?为何没有陪父母看病?

之前,我常见到一位华裔中年男子坐在轮椅,他总是在领药处和这繁忙的走廊的交界处徘徊。
他的右脚脚趾都坏疽(gangrene)到了呈黑色状态,最后两只脚趾不知是自己脱落了还是已经被医生截肢了。
我比较相信那是自己脱落,因为它的表面不均匀。
就像是枯枝般,干了、脆了,折一下就“krak~”一声,断了。

折断了的表面不均匀。

可以想象到,他是患有糖尿病的病患,血糖控制不好加上没有护理脚而变成这个样子。
亦可以预知他的下一步,迟早将会是膝下截肢。
他在那里徘徊是向来来往往的人讨钱。
当我走过,要靠近他时我会很自然的不与他有眼神接触,以避免他跟我讨钱但是我让他失望的状况出现。
但是他没有,可能没机会,跟我讨钱。

坦白点告诉你,如果他跟我讨钱,我不会也没有打算给;原因很简单,帮不了他。
我在想,他很大可能不是住院的病人,因为他没有穿病人的住院病服。
再来,住院三餐无忧何必讨钱? 

可是如果不是住院,他怎样每天来那边讨钱?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。
最后我发现到,自尊已被他的落魄放逐,他讨钱时说话声量不大,脸部表情单调,眼神有点涣散。
他,没有方向。

这两个星期,我发现华裔中年男子没出现了。
加入这行列的是一位印裔中年男子。
他出现在那里徘徊,可是他给我的感觉和那位华裔仁兄有点不一样。
情景一样,他穿着自己的衣服,坐在轮椅,右脚是被褐米色绷带包扎起来的。
整个足部看了很bulky,不知是肿胀还是其他问题。
至少我还没看到他跟人家讨钱,可是我预测他会跟人家讨钱;可能已经讨着我没看到,但这只是迟早的问题。
请原谅我的主观,我的信心是来自观察经验和我那奇怪但你不了解的直觉。

他给我感觉不一样的地方是,他所展现出来的“信心”。
所谓的信心,我觉得是至少他还觉得自尊在他心里还有点位置,虽然零零散散,但他仍展露出笑容以掩盖他的“拍写”。
我注意到,他在那边徘徊时,对多数和他有眼神接触的人,他都会以很礼貌但不认输的笑脸应对。
所谓礼貌但不认输的笑脸是有点不自然,有点勉强地把两个脸颊往旁边拉,没有露齿,稍微咪咪眼然后同时中等幅度地点头,尽量挽回颜面。
他的个子应该是个蛮高大的人,但是坐在轮椅上让他变得矮小了。
我主观地觉得,慢慢地、慢慢地,他也会变成之前所提的华裔中年男子般,放逐自尊。

今天,突然在医院这繁忙的走廊遇到了我办公楼的保安马来夫妻,才惊觉这位马来仁兄爆瘦得厉害。
这时才发现原来我已一段日子没有见到他在我的办公楼做保安。
他妻子说他患上了大肠癌,住院住了四十多天,动了手术,目前接受化疗。
我看到他们的无奈,也看到他们的坚强。
我唯有告诉他“多些向上苍祈祷,积极面对,你将会好起来。”

人生,就是这么无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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